寫除夕的散文

　　呼嘯的寒風(fēng)像一條凍得哆哆嗦嗦的瘦狗，把它那哈著白氣的嘴巴湊到小樓那結(jié)滿霜花的窗上，也許是屋內(nèi)的熱氣誘惑了它，這家伙拼命將瘦瘦的身體擠成薄片,從窗戶的縫隙探進(jìn)頭來，喘息著、嗚咽著、尖聲鳴叫著，仿佛有訴不盡的幽怨。窗外落過雪的地面已被寒風(fēng)啃咬得體無完膚，冬陽帶著面紗迷迷糊糊沒有睡醒的樣子，天空有些陰慘慘的，然而空氣中那濃烈的年味兒依舊洋溢著熱鬧喜慶，殷勤地提醒她新年到了。

　　平時的小樓這時是熱鬧的，七八家住戶都在走廊上忙活，那吱吱歡叫的油聲，那惹人饞蟲的香味，那輕輕哼唱的小曲，那夾著笑聲的閑聊，嘈雜中自有一番無法形容的生活氣息輕拂人的面頰，讓人有一種深陷生活之中的感動。今天是年三十，大伙兒都回家團(tuán)圓去了，孤行多年，她不想大過年的在家晃得老爸老媽心疼，謊稱要寫東西，便把女兒送回家，將自己放逐到單位人去樓空的這座孤島。

　　十平米的蝸居被女兒的頑皮與笑鬧塞得滿滿的，每日最大的愿望就是能有一間屬于自己的斗室，或者女兒能離家?guī)兹铡＝裉焖�算自由了，可還沒等細(xì)細(xì)享用這自由的盛宴，洋洋得意的鞭炮聲，滿面春風(fēng)的大紅燈籠，趾高氣昂的紅對聯(lián)……似乎一切都不約而同的告訴她，在別人濃艷的熱鬧里，自由會演變成孤獨(dú)成為穿腸毒藥。聳聳肩，有些不以為然，翻開池莉的小說，很快便把自己塞進(jìn)《來來往往》的人群中了。

　　沉入書中，像唐僧呆在悟空為他畫的圈里，外界所有的紛擾再也無法輕松地進(jìn)來揉搓她，忘了時間，忘了吃飯，也忘了自己身在何處。當(dāng)饑餓將她從冬眠狀態(tài)中喚醒，夜，已像一只巨大的章魚，釋放出濃濃的墨汁，將天光一點(diǎn)點(diǎn)吞噬。歡慶的爆竹聲吵成了一鍋粥，咕嘟咕嘟冒著泡兒，哪里還分得清個兒。

　　除夕如期而至。

　　上午已把餃子餡備好，送年的餃子無論如何是要吃的，忙活了半天，餃子總算出鍋了，抽空給母親打了個電話，不敢聊太多，匆匆掛了。招呼自己坐下，倒上半杯葡萄酒，突然想起李白的“對影成三人”，看看窗外，今晚她是邀不到月亮了，在這樣的節(jié)日，嫦娥大概傷心過了頭，不肯出門吧。

　　餃子不怎么好吃，站起身來走走，仍感到有什么東西梗在胸口。此時，爆竹聲已從最初的癲狂中安靜下來，可她依然感到各種聲音亂麻似的絞扭在一起，扭得人有些心緒不寧。翻開書，目光像一枚漂浮在水上的枯葉，怎么也沉不到書里。正跟自己搏斗著，電話鈴響起，她用的是小靈通，朋友們以為她回家了，怎會打電話來？看著那個熟悉的號碼，她清楚地聽到腔子里擂鼓似的心跳聲。很久沒有聽到他的聲音了，可她不敢接電話。鈴聲像高級酒店站在門口的服務(wù)生，很紳士得彎腰等待她接聽，既然不想陷入彼此傷害的輪回中，又何必在這樣的日子流露自己的傷感呢，掛斷電話，她怕聲音出賣自己。

　　苦心經(jīng)營的堅強(qiáng)丟盔棄甲，落荒而逃。多年的風(fēng)風(fēng)雨雨都是自己一肩扛起，這一個人的除夕竟讓那些沉淀在生命底層的不如意沉渣泛起，使她產(chǎn)生一種極不熟悉的絕望情緒。心鈍鈍地痛，手腳冰冷，想哭，卻流不出一滴淚。憂傷排山倒海般襲來，此時她已無力打撈起溺水的心情。如果不挖一個孔兒透透氣，她真怕在這可怕的靜寂中窒息，可此時越是親友，越不敢碰觸，因為今夜是除夕。

　　“黑暗浸染了潔白的光明，粘稠的情緒蛛網(wǎng)般結(jié)滿空洞，靈魂躑躅在無邊的風(fēng)雪中找不到回家的路，請原諒一個孤獨(dú)的生命對一個陌生人的夢囈�！彪S便按下一個號碼，把短信發(fā)送給一個不認(rèn)識的人，并不指望會有回音，可在編寫完一個個短信后，心中的郁悶不再那么堅硬，不覺中已是淚如雨下。正哭得舒暢，竟然來了一串兒短信。

　　“新年黎明第一縷陽光是我對你深深的祝福，舊歲夕陽收起的最后一抹嫣紅是我對你衷心的問候，陌生的朋友，祝福你！”

　　“只要歌聲還在，生命就不會悲哀，只要信念還在，厄運(yùn)也變得無奈，只要朋友還在，就永遠(yuǎn)有真摯的愛。朋友，讓自己快樂起來！”

　　“快樂是嫵媚的小鳥鳴叫于你心靈的枝頭，真愛是美麗的蝴蝶蹁躚在你雨后的心空，朋友，相信明天，相信自己！”

　　捧讀這些溫暖的文字，心像一只清晨醒來的小鳥，沐著晨光，拍打著翅膀，一種單純的快樂煙花般緩緩升騰。風(fēng)雪夜行，那陌路人的關(guān)懷便是一盞燈啊，給人溫暖，讓人感動。

　　收拾起黯敗狼藉的心情，不再用脆弱的“堅強(qiáng)”包裹自己，她給親友們送去新年的祝福，與他們一起分享除夕的快樂。其實，人的心是一個酸甜苦辣什么都能裝的容器，太滿了便會溢出，適當(dāng)?shù)钩鲆恍�，未嘗不是一件好事。

　　窗外，雪依舊在下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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